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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O.7 巧辨杀声破劫营,快马运粮险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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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1

    夜雨淅沥,鼓角似隔着无数帘幕,听得些许朦胧。晚风瑟瑟,火把若深秋落木,红得有些清冷。虽隔得不甚远,但夜间因湿寒生的水雾,使战场情况看得不很真切,唯有时而急响的哒哒的马蹄声,能捎来些许的情况。

    “石将军。”身扎青底白色三片雪花长条棋子的斥候飞身下马,即便是在夜幕中,这旗子也能同“朔果”的红底黑圈的方块“一元盘龙”旗在老远区别清楚。

    一旁正观察着火光处情况的着青白甲,瘦高身材,脸上略显出些岁月的女子挥了挥手示意,继而这斥候三言两语道完情况,又飞马而去。

    “动手吗?”听罢情况,一旁副官问道。

    这石将军思索了片刻,目光扫视着紧裹麻布的马蹄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副官转过身,当着千百士兵的面,将一根竹条放在自己上下齿间,而后紧紧咬住。随即所有士兵都将形状相似的竹条衔在口中。见此,这青白甲的石将军便将手向火光中的一处挥去。

    2

    马蹄似战鼓声紧,一柄银枪划过黑红的夜色,在烂泥与青石混杂的巷道里飞驰。一身黑甲扯着被雨打得有些沉重的红披风,映着橘红色泽的铁胄不时向两边探望,然而除了一步外唯有漆黑的小巷,便是被雨浇得斑驳的土石墙。

    身后有裸着半身有穿着半幅铠甲的士兵,双脚竟不约而同地将“啪啪”的水花声打得齐整,似乎如此便能与镇子外的鼓角对垒。十数柄火把摇摇晃晃,照得周围同天空一样暗红颜色。街口转向时,袁纤似有些出神,一时马差点滑倒。幸亏后面的莫环及时将马安抚住,才免得慌乱间有什么意外。

    “可有碍着,将军?”

    “无碍。”袁纤对莫环答,又看看身后停下来的士兵,一时间忽觉得风中晃动的火把有些不甚清楚。

    莫环察觉到了袁纤好似有些恍惚,但她知袁纤此时断不会放慢脚步,便又想到一句:“将马蹄裹了吧,免得再滑。”这般众人放能喘息片刻。

    袁纤坐于马上,无心地看着两士兵将马蹄依次慢慢抬起,而后裹上粗布。她想到这戎马数年间还未出现过这般紧要关头却出了神的情况,或许是连日来未休息好的缘故。于是她脑中又闪过之前数个要紧的战斗场面,忽然间赶到有些许异样。

    “将军。”四个马蹄片刻间便裹好了。

    袁纤未回。

    正当莫环担心起来,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,袁纤忽然问:“几波来报了?”

    “两波。”

    “可有说明何处交战,遇敌多少?”

    莫环回想了片刻,“似是说镇北二里有遇骑兵弓弩,但未知多少。”

    “镇北”袁纤听此回答,似有块水中的巨石被移开,一时精神全涌回来。“果然如此。”见莫环更是糊涂,她便解释道:“镇北是先锋屯扎的位置。若你是此次夜袭的指挥,你会袭我何处?”

    “理当是粮草辎重,焚毁便镇南?”莫环虽一时明白起来,但还将信将疑。“若敌军只是冒然袭击?”

    “怎会冒然?”袁纤当即驳道,“入境两三日未见一人,而今又是午夜来袭,此般怎能不是有备而来?”莫环无话她便当即令道:“火速通知诸部增援后部,余下同我一同前往。莫环?”

    “将军?”

    “你继续往镇北去,若我猜的无误,便引他们往南来。”

    3

    “敌袭!”

    “敌袭!”

    几声竭力的呼喊很快淹没在兵戈声中,黑红的旗子顷刻间全倒在了青白盔甲的浪潮里。因早些时候鼓角声在镇北响起,镇南仅留了少量的守卫,其余尽数在支援镇北的路上,石将军的袭击便显得毫不费力。

    “快,把油倒上!”交战的杀喊声虽还未断,石将军便已指挥起后续的士兵,将易燃的鱼油、煤油等,从马背上洒到在堆放得一堆一堆的粮草辎重上。由北到南,由里及外,如此调理便可避免有士兵迷失在自作的火场中。

    “好家伙,老袁家这第一真不是白当的。”石将军粗略估计着眼前的辎重数目,所见的便又车弩十数张,硬弓上千张,箭矢数百捆,备用的盾牌甲胄千余套,还有马具、猎具、修补具等等,唯独粮草显得很是平常。她注意到这点后,便又下令着重“照顾”朔果的粮草。

    她正为战果而感到满意时,忽有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,随声望去,有一着黑甲红披风者正朝此处飞驰过来,一柄银枪在火光中更是额外引人注目。

    “莫不是袁家的丫头?”她正看着,袁纤似也注意到她,向这边望了过来。目光对视之时忽感汗毛乍立,她忙下令边放火边撤退。正当士兵对命令有所迟疑时,袁纤的马已飞到她面前,一柄长枪带着火光朝她面门扎来。

    “怎如此的快!”她忙已双刀拨枪,但反应已慢了半拍。

    “糟了!”

    就赶紧头皮一紧,一股热流从头顶顺着眉弓流下。袁纤和马擦着身体略过,一阵风吹得额头处甚是清凉。一瞬间她似乎觉着自己已远离此世,直到远处钢刀落地的叮咣声传来,才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生生地站在袁纤面前。

    “将军!”左右士兵见状忙冲杀上来掩护,见此机会她使劲动了动已震得麻木的手,拼命调转马头向外撤退。

    袁纤左杀右驳,一时间十数青白甲倒在血泊之中,正欲追击,不想燃起的大火一时让她迷了去路。

    “袁将军,可追上去?”后赶到的士兵见状问道。

    “不必了,我尚不知可有埋伏,且如今救火要紧。”

    援军陆续从四面八方赶来,由于火势刚起,加上阴雨依旧,众人很快便控制住火势。

    莫环的援军最后赶到。正如袁纤半路上猜测的,南边火起之后,北侧的鼓角声很快便息了,再探查过去,从留下的脚印来看不过数百人,便只是刚足够军乐手的数量。

    “将军可知是谁来袭?”见火势缓了,莫环便同袁纤相互了解情况。

    “我未见过此人,但听人唤她将军,且使一副双刀,又是个女将。”袁纤便琢磨着便回想刚才的情境,钢枪卸甲之感所携的刺激仍未从手上消退。“北锋里合计下来应该只有一个叫石菲的。”

    4

    再说这石将军,倒正是袁纤猜测的石菲。虽说身后并无追兵,但自打镇南撤退,她一气跑出去三十余里才把马蹄放缓。

    “好家伙,好家伙!”能喘上气之后,她终于可以开口。“亏得这袁家丫头知道孰轻孰重,”她喘了好几口气才继续道:“没派人追上来呀!”她叫喊着躺倒在马背上,众人见状忙将马勒住,一起搀她下来。

    石菲直瘫坐在泥泞的土路上,若不是她马上又下了命令,不然这从额头到下颚留了半脸的,已快被风干的血,便让人觉得她要伤重不治。

    “歇会儿吧,让兄弟们歇会儿吧。”她费力地挪了挪身子,同士兵一起坐到了路边略干燥些的地方,笑容忽出现在脸上,是从心底浮出来的那种。

    因笑出了声,且持续了有些时候,身旁终有人问她在笑什么。因为在所有人眼中看来,这一站虽不可说是大败,但也绝称不上是胜。

    “我是笑天不绝你我。”见周遭还都疑着,她便又道:“想想,若咱与她再战,硬碰硬的,有几成胜算?”

    “五三成。”

    “得了,谁都别蒙谁,谁也都清楚。所以我才笑,不用跟这袁家丫头硬碰硬便能有九成的胜算。”石菲看手下的将士多也明白了她的意思,便不再多说下去。“也别惦着歇了,这几日看好袁家丫头和他爹两部之间的来往,有的是忙的!”

    5

    清晨小雨沥沥,最后一点火终被扑灭,灰黑的灰烬上矮矮地腾起青烟,未腾高便同雨雾混在一起。原本应是焦枯的味道,同湿漉的空气混在一起,搅了人最后一点睡意。袁纤一直看着灭火的过程,这里的人数让她不必插手,于是便从马背上看到了地下,再从地下看到了未烧着的干草垛上。看着火烧,看着火灭,看着烟腾起来,看着一群士兵又忙着清点剩下的家当。

    “报!”清点的时间未长到让她无聊,物件一样一样也报的差不多详尽。不过她在意的其实只有粮草的余数。

    “军粮还余五百二十四石”

    这数字让她皱起眉头,对于她的军队来说,这点东西仅够支持三天。

    莫环也早料到这般结果,于是第一个建议道:“要不整顿上一日,等明日中军到了,同袁帅再讨上几日的?”

    谁都知这是最稳妥的办法,毕竟中军只离着一日的路程,等到中军之后,再快速跋出一段距离便是。不过之所以是建议,便是所有人也同时明白袁纤有多等不得这一日。

    “半日。”袁纤道,果不其然,“令全军就地修整半日,午后启程。另教快马至中军,索三五日军粮,以骑兵相送,送至即返。如此便不误时日。”将半日修整算作不误时日,可见袁纤在时间上已做了不小的让步,于是所以人便不再多建议什么。

    午后天气晴了些许,袁纤小睡后心情也恢复了不少,一段一鼓作气的行军之后,将此日的行程定在了二十五里。然随着天色渐晚,袁纤的心便越发提起,按理来说只是骑兵带粮行进,黄昏时约么便可追上。路是早定好的,也不会因同在行进而错失彼此。所以这便只有了一个解释——出了变故。

    等到已要准备夜间岗哨时,袁纤终于等来了马蹄声,不过这只是少数马奔时的声响。一个生面孔被带到她面前,告知今日中军行军时发现了新鲜的血迹和被扯下的军旗角,并询问她今日是否派了通讯兵。

    袁纤见此人时心便一紧,从下午时她便一直心神不宁,觉得这次讨粮定然会出点差错,而此时这盆冷水终归是浇了过来。不过这冷水并未让她透心凉,反倒是激起一股火焰。这火焰虽不似燎原之火吞噬一切,但却烧得十分稳定,好似什么也无法令其熄灭。

    “将军。”莫环在一旁听完便道,却被袁纤制止,显然彼此都明白未发之言是什么。

    “明日再议。”袁纤长叹一声,从久坐的凳子上站起。“如此以来便不能着急。”她虽如此说着,却感觉自己心中的火焰并未闪动。

    6

    此夜,一向能吃能睡的莫环竟失眠了,不过这仅是于她来讲的失眠,实而是其间醒的次数多了些,而每次醒来,都依稀听得袁纤在不断辗转。至四更时,袁纤是彻底醒了,这也是莫环此夜醒的最后一次,而后不久便听到了起床的号令。

    莫环自以为一直在袁纤身前,却不知她何时下的让骑兵集结的令。等她按正常时间打理好自己,准备集结时,竟见这里唯一的开阔地上集结着前军几乎所有的骑兵。“一元盘龙”旗从排头打到队尾,每十数人便有一面,浩浩荡荡一字排开,竟真如条黑鳞红脊的火龙。袁纤一匹白马由龙身奔向龙头,大抵是在检阅队伍。

    虽是头一遭随袁纤出征,但她听人讲过袁纤有一匹非酣战不骑的白马,名为赤云。今日见这马好不精神,通体洁白,倒真如天中流云一般,然一个赤字却想不大明白,或许是因载着袁纤的红袍而来。

    见这气氛同前几日迥异,莫环便觉袁纤已决定有大举动,然再顾四周,全营步卒竟同她一样依往常条例集结,也同因这眼前一幕有所诧异,一时竟成围观之态。此时有传令兵奔至莫环身前,告知袁纤让她上前。同时有校尉传至伍长再传与士兵,令其如往日一般准备行军,如此才结束这异常一幕。

    莫环跑上前,见袁纤依旧将目光投予这数千骑兵。

    “将军?”

    “哦,莫环啊。”明明是自己叫来的,袁纤却好似不知她要来似的。

    “将军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“昨日向中军要粮未果,今日我当自率人马至中军取粮,来回应用不了一日。你且随众人行军,天黑前我自会赶到。”因在马上,袁纤说话的声音较平时要高着不少。

    莫环被搞得一头雾水,于是便干脆问:“将军唤我来所为何事?”

    “哦,”袁纤似想起来一般,“无甚大事,只是此般走的匆忙,我那些行李没来及收拾,得要你帮个忙。”

    莫环依旧觉得奇怪,便又问:“将军为何要亲自去取粮?令骑兵校尉领兵,或是我去皆可。”

    “我自去的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可将军应统帅全军,以大局为重。”

    “粮草不是全军之重?前日劫营,昨日劫传令兵,不都是为了粮草?”

    “话虽如此,然兵无主帅,主帅又无兵,哪一边遭袭都将损失惨重。”

    “怎就无帅无兵?我这三千骑兵不是兵?各部统领不是将帅?何况石菲这一部应只是小部,他们真正的主力应正在对付钟黎。凡是若畏手畏脚,如何做得了全军统帅?”

    莫环虽有万般理由,奈何袁纤此意已决。

    “行了,莫要担心。”袁纤又缓和了语气,“记得将我的东西收拾妥当,莫要遗漏。”说完她便扬起马鞭,领一众骑兵开拔。

    连下了几日的雨今日似乎是知道累了,偷懒的间隙竟让太阳从云中露了出来。虽说见晴,但几日的雨水已将地面泡得湿透,于马蹄来讲并不比前几日的轻松。不过倒还有两点好起来的,一是不用再将身体同铁壳子一同浸在凉冰冰的雨水里,另一是视野终于放开,不必担心肉眼观察不到周遭的变动。

    约一个时辰,袁纤便在地平线上望见了黑红色的旗子。袁启之自然不在这可视的一撮先锋军里,以他的习惯,他此时应在五六里后军队居中的位置。先锋军迎了上来,从他们口中得知,经过了前夜袁纤等人落脚处,见到了几处战场,加之昨日传令兵的事,袁启之便推测出前军可能被劫了粮草的情况,而粮车的位置由此也从后面调动到稍靠前的地方。

    不过即便如此,取粮草也花费了些时间,一来袁纤既来,便必须面见袁启之;二来她又谢绝了袁启之预备的运量队,倒不是因为别的,而是这些牛马车的脚程,于是装卸粮食又废了些许工夫,别了中军时已是过了晌午。

    一路奔波到中午,心急的袁纤终于肯教一行人下马休息,此时粮草在马背上,有些暖意的阳光在头顶上,人也快到了今早出发的位置。若休息不长,再有一个来时辰便可追上前军。

    众人于一块较开阔的地方下马,因难得见到太阳,便望着能在阳光下享用一顿午餐,虽然这午餐只是些干巴的炊饼。而虽说是开阔,不过是路上一处草木稀疏的地方。路是由西南向东北延伸,右边是片已经荒了的农田,左边不过十数丈便接到山麓下的阔叶树林,叶子已落得七七八八,再往北去便是一片低矮的丘陵。

    因寻不到那么多栓马的树桩及石头,于是众人只得站在马旁一手牵马一手吃饭,不过能在坚实的陆地上站会儿,对于奔波的骑兵来说已是不错的休息了。此处虽北风微寒,但日光尚和煦,风将林间清气吹掠而下,阔叶飘飞似群鸟起落,若不是军情紧急,似乎还能寻得些闲适出来。

    忽而白马“赤云”一声长啸,袁纤竟差点拽不住它的缰绳。这马鸣声在如此空旷处传得老远,以至全军似都被这声音惊到。不远处几只鸟飞起,飞矢一般钻上天空。袁纤一时警觉起来,而众人也心领神会般一齐观察起周围的情况。

    再望远去,田间出现一条白线,山林处几乎所有的鸟同时飞起,如黑幕遮天蔽日。继而马蹄、冲杀、箭矢呼啸声同时传来,如浪潮席卷。

    “上马,快撤!”袁纤边急上马边大声呼喊,然等抄起钢枪之时,青白甲胄的敌军已近在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