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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十,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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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鞭子打得叶禄生吃痛,正要开口骂人,知文眼疾手快,捂住他的嘴,低着头给那人道歉后,拖着叶禄生离开。

    到了一边,知文觉得安全了,才道:“这个时候你不要去逞什么英雄,保命要紧。”

    叶禄生觉得窝囊,一脚踹在面粉带上,“噗嗤”洒了一地。刘老爷一行被这里惊动,便往这边过来,知文暗道不好,以为免不了一顿鞭子。

    没想到听得一声轻笑,随后各自散开,似是什么也没发生。

    叶禄生拍拍胸口道:“好险。”却看见知文一张脸慢慢盯着远去刘老爷一行,面容复杂。

    下午从码头回到屋子不久,就有三个人来到门口,开口问:“今儿在码头,谁踹破那带面粉的?”

    叶禄生没想到这还是要兴师问罪,正要向知文求助,却见他站起身来道: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随后,身边的人都发出奇怪的笑声,叶禄生在风月场混迹多年,自然知道这样的笑声更多的是猥亵

    他看着知文被那三人带走,心神不宁地坐下,片刻才抓住一个人问道:“他们带走知文是要做什么吗?”

    那人“嘿嘿”笑道:“他被刘少爷看上了,被带去卖屁股!”

    叶禄生觉得不可思议,只当这些人在说笑,便不再搭理他们,仍是认为知文会被暴打一顿,自己悄悄去备伤药。

    已经入夜,知文还是不见踪影,“该不会是被扔到江里了?”叶禄生这么一想,再也坐不下去,立刻起身往外走。

    刚走到外面,只见不远处的草坛有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,叶禄生揉揉眼再看,觑见一段熟悉的青灰衣裳料子。

    “知文,知文,”叶禄生隔着老远叫他:“是你么?”

    “”那人把头转过来,果然是知文,只是不肯说话。

    叶禄生感到庆幸,道:“我还说你去哪儿了?原来躲在这里,做啥呢?”

    知文沉默,见叶禄生在旁边坐下,轻微地挪了挪地方。叶禄生看在眼里,便放软声音道:“怪我就是了,若不是我闯祸,你也不用被他们抓走。”

    见知文还是不搭理他,叶禄生便觉得知文也忒小气了些,再加上他何时这样要真正的做小服低地给人说话,便砸咂嘴道:“横竖你又没被打死,若你气不过,明日去给那人说一下,带我去打一顿就是!”

    知文终于站起来,叶禄生听他说到:“还不如死了”

    清冷的院子里,只留叶禄生一人回味刚刚知文说的话,他这是什么意思呢?不是他告诉自己“天大地大,不如命大”的吗?他被带走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?什么变故能让一个人性情都变了

    次日清晨,叶禄生起床时看见昨天带走知文的两个大汉又过来,直接道:“知文公子,我家少爷说了,从今儿起,你不用在这里了做工了。快快收拾东西,我们带你到客栈去。”

    知文点点头,拉着叶禄生走到后院。

    “怎会回事?”叶禄生早就疑惑不解,自从昨日下午开始,就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了。

    知文苦笑道:“你放心,如今你安全了。”

    “昨天你去了哪里?这个什么少爷又是怎么回事?昨天听他们说你去”后面三字,叶禄生说不下去。

    “不错,”知文不打算隐瞒,直接道:“我就是去陪刘少爷困觉了。”

    叶禄生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道: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你可是个男人!”

    知文慢慢地扯开叶禄生的手指,苦涩道:“刘家少爷有龙阳之好,我一开始还不信不过见到他们来找你,我知道,你也是个少爷,你骨子里有高贵,犯不得这个贱!”

    “所以你就替我去吗?”叶禄生退后几步,似不相信。

    知文叹口气往外走去,又转过身道:“我会让刘少爷把你调到好一些的位置,趁我现在还能说得上些话。”

    “知文”

    “你若到时真的把我当兄弟,你就带我离开这里或者杀了我。”知文喃喃:“我昨夜本来想死,但想起我爹,我先去的娘,我又不敢”

    “知文”

    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,你我就此别过,今后谁也不认识谁。”知文说完,再不回头的空手出去,叶禄生反应过来,立刻追出去,却见知文已经上了轿子,没看到人影。

    当时叶禄生只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,他不曾想过,这一别,便是永远。

    如此,过了十来天,叶禄生都没见到过知文,关于他的消息也是从工友们闲聊中才得知一二。

    “我刚刚从那边过来,看到知文和刘少爷在哪里亲嘴乱摸,好不羞耻!”

    “怎么?你也想像那小妇养的,陪男人困觉吗?”

    “呵呵,人家刘少爷要的是细皮嫩肉、性情体贴的,就你?没戏!”

    “哈哈”

    随后的话越发不堪入耳,叶禄生将杯子一砸,骂道:“好囚攮的们!背后嚼舌根,你们跟小妇有何区别?”

    那几人听叶禄生语气讽刺,又见他只有一个人,也一摔板凳就站起来,骂道:“怎么?不嚼舌根,你要动手吗?”

    其中有一个叫阿魜是个省事的,忙拉住其中那个带头的道:“好兄弟,卖我一个面子,闹不得!”

    好说歹说,那几人才往地上啐了一口,骂骂咧咧地去了。

    “阿魜,你拦着做什么?”叶禄生不服气地问。

    阿魜也是这两日叶禄生才认识的,人小小一个,很会说话,在他们这些人中很得脸。

    “我不拦着,让他们打死你吗?”阿魜冷哼一声,道:“我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!”

    叶禄生说:“哎哟,你看我也是一时气急,多谢阿魜兄弟的搭救。”

    阿魜这才转过头看他,又道:“我知道你之前和知文感情很好,但你现在不要随便提起他,毕竟人家可是刘少爷身边的红人。”

    阿魜故意把“红人”二字咬的很重,听得叶禄生很不舒服,便回道:“知文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
    阿魜不再多言,“嘿嘿”笑了两声,出去了。

    “知文,你究竟是为何?”叶禄生喃喃。

    又过了几日,码头的货终于被卸完,晚上带头的召集大家道:“这几日,各位兄弟辛苦了,老兄我备了酒菜,大家随便吃吃,待会发了工钱,明儿就起程回家!”

    众人欢呼,都乐滋滋地大快朵颐,叶禄生早把当夜听见的话忘了干干净净,只不过因着肺炎发作,什么也吃不下去,便回屋休息。

    大概到了半夜,他被一阵水声惊醒,起身到窗前一看,他死命捂住嘴才没有发出声。

    月光清冷,刚刚吃饭的地方横七竖八倒了不少人,个个嘴里说着胡话,就像睡着一般,接着就有人将他们抬起,就像过年下饺子一样,一个一个地扔进江水里

    叶禄生一个激灵,才想起当夜那些人说的什么“投江喂鱼”。

    正好又听见:“唉,那个人怎么到处找不到?”

    “仔细找找,实在找不到就回去说他自己跑了。”

    叶禄生暗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,连忙就要翻窗逃跑,不料惊动那边,有人道:“哪里有人!”

    叶禄生当时觉得自己定是死定了,他跑得毫无章法,上气不接下气,一心只想要活下去。

    不料脑袋突然一疼,彻底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醒来的时候,发现自己在一间装饰看起来不错的地方,叶禄生自己坐起来,左右看了一会,进来一个陌生人,那人笑道:“管事醒了。”

    “管事?”叶禄生觉得好笑,怎么他一觉醒来成了苦力,一觉醒来又成了管事。

    那人恭敬回道:“这里是刘府,昨夜那些粗人误伤管事,公子已经狠狠罚过他们了。”

    “公子?”叶禄生头疼,又立刻问道:“公子,可是知”

    那人点点头,道:“正是知文公子。”

    叶禄生变得呆愣,想起知文告诉他,他会为他说话那人见此,以为叶禄生还没反应过来,便悄悄退下。

    原来他成了刘府管事,叶禄生走出去,刘府没有叶府大气豪华,却比曾经那个江边小屋好了千百倍。

    但他仍没有看见过知文,明明都在一个府上,可无论叶禄生怎样想办法,知文都有机会避开他。

    如此就这样过去,接近年底时,刘府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——知文死了。

    听说刘少爷伤心得很,到又因着除夕佳节,府上不可见白,便吩咐下来让他们这些下人操办。

    叶禄生在大家都愁眉苦脸时,道:“全都交给我吧。”众人一喜,自然都爱如此。

    “记得,不可用所有与丧事有关的东西。”交代之后,大家散去。

    当夜知文的遗体被运过来,叶禄生坐在一边,喝了不少的酒,他笑着道:“三生有幸,得一知己知文,你这番对我又是什么?”

    叶禄生不知道知文对自己是什么情感,但他把知文当做一个共患难的朋友,一心为自己的兄弟:“知文,你究竟是为何?”

    奈何,除了屋外的热闹的鞭炮声和人们的欢笑声,他再也听不见那个乐观的人对他说:“禄生,你要好好活下去啊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