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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6.三更合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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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暗搓搓地去解她的裙扣,一身车厘子红衬衫裙,衣扣从领子一路到过膝处,刚解没几颗,忽地听到耳边传来女孩子慵懒的声音:“乖崽, 你干什么呢?”

    陈寅一吓,没想到她这个点就起床了, 平时她赶通告, 他得将门敲破了才能喊醒她。今天倒好,醒得这么早。

    他稳住自己的慌张情绪, 佯装淡定,抛出一句:“干你呗。”

    女孩子一脚将他揣下去。

    陈寅攀着床沿边挣扎爬起来,女孩子已经从床上坐起来, 大概还没清醒, 睡眼惺忪,怏怏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陈寅瞄准机会, 屁颠屁颠凑过去, “阮糯,你得对我负责,昨晚你强了我!”

    她皱眉。

    陈寅赶忙展示自己健壮的身体,指指她, 又指指自己, “你别不认账, 我衣服都被你扒光, 昨晚咱俩缠绵了一夜,现在我腰还疼着呢。”

    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,以为会从她脸上看到苍白悔恨的神情,又或者从她嘴里听到高分贝尖叫的声音,但她半点慌乱的迹象都没有,只是伸个懒腰打个哈欠,像平常那样对他颐指气使:“乖崽,我饿了,去做早餐吧。”

    完全没把他的话当回事。

    陈寅不甘心地往她身前一撂,加重音量强调:“昨夜,在这张床上,我俩,睡了。”

    她穿拖鞋往前走,“哦。”

    陈寅跟上去:“你倒是急啊,尖叫啊,痛哭流涕啊。”

    她不耐烦地扫了扫他,“又不是没睡过。”

    陈寅愣住。

    这个女人,她怎么可以毫不在乎自己的名节!好歹也问一句到底是谁强了谁啊!

    女孩子已经走到门边,忽地停下脚步。

    陈寅兴奋地看过去,“你是不是现在回过劲了?要我借个肩膀给你哭吗?”

    她:“别晃你那鸟,没你爸的好看。”

    陈寅气得眼泪都快掉下来。

    不一会。

    陈寅重新收拾好自己从房间走出去,客厅中央,女孩子正翘着二郎腿,叫嚷:“乖崽,下面给我吃,记得放鸡蛋和火腿肠。”

    陈寅闷闷地走到厨房。油滋滋沾锅,他拿着锅铲,整个人游离天际之外。

    顷刻。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一闪而过,是希望的曙光。

    锅火都来不及关,陈寅冲到阮糯跟前,小心翼翼试探问:“你是不是对我余情未了,所以就算咱俩真睡了,你也觉得无所谓?”

    她的淡定令他无所适从,他只能想出这个理由了。

    一定是这样,阮糯肯定还惦念着他。

    不等女孩子回答,陈寅俯下身凑近,“阮糯,你要还想睡我的话,我不介意为你献身的。”

    阮糯抬脸咪眼一笑,“这样啊——”

    陈寅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:“我绝对不告你性骚扰。”

    阮糯拿起旁边的烟灰缸往他膝盖上就是一砸。

    陈寅腿软,噗通一声半跪下。

    不远处,锅里的水已经沸腾,滋滋往外冒白气,顶着锅盖,蹭蹭作响,声音太大,以至于屋内的两人没能听到大门口轻微的动静声。

    沈逢安提前回来了。

    昨晚打视频电话的时候,正好在转机,一大早下了飞机就往西郊别墅赶。

    他打开门,一进去就看到陈寅半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阮糯正在骂他:“陈寅,你脑子是不是有病?”

    陈寅气喘吁吁:“对啊,我脑子里有你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蹙眉喊了声:“陈寅——”

    陈寅余光瞥见沈逢安的身影,吓得心脏病都快出来,千钧一发之时,立马冲阮糯吼了句:“我脑子有你妈!”

    刚喊完,他抬头看见阮糯从沙发上站起来,一路小跑着冲进沈逢安的怀中,几乎挂在沈逢安身上,撒娇地喊:“沈叔叔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亲亲他的额头,又将自己的脸主动送到他唇边贴了贴,双手紧紧搂住他。

    像极了一只求宠爱的小白兔。

    陈寅移开视线,心里又酸又苦,闷闷的,快要窒息。

    沈逢安将她身上扯下去,若有所思瞥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陈寅,牵着她的手往前走,问起刚才的闹剧,“怎么,和陈寅吵架了?”

    女孩子贴在沈逢安臂膀上,媚态横生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指了指陈寅: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陈寅从地上爬起来,目光看向别处,“工作上的事,一时没忍住,下次不会了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盯着他,声音沉沉:“自己有分寸就行。当初是你主动说要给小阮当经纪人,别暗中使绊子,既然认了她这个小妈,就得尊重她。”

    陈寅揉揉鼻尖,瓮声瓮气:“嗯,知道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看看怀里的人,又看看陈寅,而后抱起阮糯往楼上去,“好好替你沈叔叔接风洗尘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这趟出国,去了三个月,回来后,在西郊别墅待了整整一周没出过门。

    没见任何人,手机关机,期间就只干一件事,搂着阮糯过神仙日子。

    三个月没碰她,一沾上就欲罢不能。他在国外待着的时候,以为自己会对她淡下去,成年人的感情,一半是性,一半是爱,他浪荡惯了,很难爱上谁,最多就是喜欢,更别提为谁守身如玉,不符合他的作风。

    他在她身上开了荤,却又在她身上戒荤。想起来就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沈逢安随身携带的佛珠由一串变成好几串,就连欢爱的时候,手里也拨着串珠子,就差没念经了。

    夜晚阮糯提起问一句,“沈叔叔你是不是要出家啊?”

    沈逢安心里有事,不肯跟她说,“我这叫虔诚,求佛祖保佑你星途璀璨。”

    但其实小女孩不用他保佑。他随手捧出的人,现在已经红遍大江南北。就算没有他的保驾护航,她也能够扬帆起航。

    她还很年轻,才二十岁,处在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,青春洋溢,意气风发。没有哪个男人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。

    铺天盖地的片约砸过来,几乎能将她砸晕。这要换做一般的艺人,早就挑花了眼。圈内水深,再纯洁的人浸下去,也得染成五颜六色。

    还好他够有钱。

    沈逢安发话,推掉所有片约,要拍什么戏,他们自己来。

    阮糯说,她要拍国际档,想拿奖,沈逢安二话不说,动用自己手底下的人脉,当天就定下了项目。

    在外人看来的大手笔,对沈逢安而言,算不得什么,九牛一毛而已。

    小女孩很聪明,知道他给钱很容易,给真心太困难,所以从不问他关于以后的事。

    快活就行。

    在这方面,他和她一拍即合。人活着就已经够累的,何必太较真。

    但渐渐地,沈逢安发现自己开始较真。小女孩实在太受欢迎。就连他身边的人,都开始谈论她。

    回国后的第二个月,沈逢安赴牌局,去的早,照常在里间歇息。陆续有人来了,闲聊说起圈内女星,说到阮糯身上。

    人红是非多,大多都是些不好听的话。

    “老沈下手真快,就是不知道这两人能续多久,万一不续了,换个人接着续,小姑娘也不吃亏,毕竟是跟过老沈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欸,你想续啊?”

    “想啊,怎么不想,小姑娘那脸蛋那身段,谁瞧了都把持不住啊,现在就等着老沈玩腻了,好找机会,别说捧她,就是娶回来都行。”

    几个人正说到兴头上,忽然看见里间走出个人,神情冷淡,眉眼深邃,声音冰得没有一丝温度:“我续她,能续到世界末日。”

    那几个人面色煞白,谁也没想到今天沈逢安回来得这么早。平时他们凑局,他都是最后一个来,最早一个走。

    沈逢安拾起西装外套往外走,挺拔如松的身姿,压迫感十足,“改明儿我让我们家小阮给你们发个表情包,就天凉秋冷谁家又该破产那个。”

    他从牌局离开,心里烦躁,吩咐司机往电视台开。

    阮糯正在录节目,她今早跟他说过的。事实上她每次去外面赶通告,都会提前告知他,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,准时上报行程。

    他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和她一起露面。倒不是怕她被拍,而是没那兴致。

    但现在,沈逢安忽然想要去探个班。

    不为什么。

    就想她了。

    陈寅身边的助理认得他,指了休息间的方向引路。

    沈逢安推开门,没来及喊她,就看到沙发上阮糯闭眼躺着,在她身边,有一个男人正偷偷摸摸地低头啄了啄她的唇。

    亲了一遍不够,又亲第二遍。眼神哀怨,极其委屈。

    那人抬起脸,正好与沈逢安四目相对。

    沈逢安一看。

    是陈寅。

    陈寅:“我又不是没看过。”

    他是来抢人的,不是来听训的。

    沈逢安一瞪。

    陈寅下意识颤抖,掐着手指尖,好不容易才稳住自己。他从来没有对抗过沈逢安,这感觉令他新奇又害怕,连带着对阮糯的那点争强好胜,熊熊燃起来。

    陈寅深呼吸一口,目光越过沈逢安,落在阮糯身上。

    她从西装外套后露出两条白细的胳膊,吹弹可破的肌肤浮现淡淡晕红,仿佛还沉浸在之前的情潮中没有回过神,此时动作迟缓,正直起上半身去拣落在沙发旁的衣物。

    完全无视他的存在。

    陈寅看着看着,脸红起来,声音小下去,唤她的名字,希望她能看他一眼:“阮糯。”

    她刚好拾起吊带裙,手指勾着裙肩带,娇憨无力地扫过去:“嗯?”

    陈寅觉得哪里不对。

    她怎么一点都不害羞哦?

    陈寅瞄了瞄旁边站起来用身体截挡视线的沈逢安,他正从阮糯手里接过那件吊带裙为她穿上,从站立的地方望过去,只能望见前方两人重叠的身影以及穿衣的动作。

    收拾完之后,沈逢安重新坐下,将阮糯抱到自己身上,目光慵懒地看向陈寅。

    盛气凌人,口吻随意:“陈寅,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癖好,二十岁的人了,想做不会自己去找个女人吗,非得一次又一次地打断你爸的好事?”

    阮糯双手勾着沈逢安的脖子,娇嗔地附和,冲陈寅说:“就是,就算你对小阮阿姨再不满,也不能老是干这种不厚道的事啊,小阮阿姨倒是不要紧,就是怕你爸会留下阴影被你吓出什么毛病来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还好,身经百战,不怕事。”

    阮糯:“真的吗,可我觉得你最近好像有点后继无力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那是你的错觉。”

    被迫充当电灯泡的陈寅忍无可忍一声吼:“请你们认真听我讲话!”

    他渴望地盯着沈逢安怀里的阮糯,一字一字往外抛,掷地有声:“爸,你听清楚,阮糯她是我的前女友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勾唇噙笑,冷峻的眉眼微微敛起,字里行间透出嘶嘶冷气:“你已经说过一遍,不用说第二遍,你爸我没聋,阮糯是你的前女友,所以呢?”

    陈寅有点懵,信托基金带来的底气在沈逢安强大的气场前消失殆尽,“爸……你……你不生气啊?”

    沈逢安不再看他,低头刮了刮女孩子的鼻尖,话里听不出一丝情绪:“我为什么要生气?”

    他说着话,嘴唇越来越近,几乎贴着她的耳朵,轻声又说了一句,“你觉得我有必要生气吗,小阮?”

    阮糯眉头一挑,心跳得越来越快。

    不是因为慌张,而是因为兴奋。

    她能从他脸上微妙的神情中窥出他濒临崩溃的内心,他与她十指相握的手越捏越紧,可即使如此,他却依旧保持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
    死要面子活受罪。男人大多都是这幅德行。

    她凑上去,挨着他的唇吻了吻,坏心思地想要拨弄他:“我认识的沈叔叔,从来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生气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任由她在唇间撩拨,他冷漠地盯着她的樱桃小嘴,话却是对着前头的人说:“陈寅,早点收拾好上路,孤岛求生正等着你。”

    陈寅委屈得嘴唇都在颤,“你们不能这样。”

    沙发上的两人没有理会他,自顾自地沉浸在二人世界里。

    先是试探地浅啄,而后是深沉的绵吻,最后是激烈的拥吻。

    一开始是阮糯主导占上风,后来完全被沈逢安压制住,他扣着她的后脑勺,霸道地将她所有声音都吞咽干净。

    像是故意发泄一般。想要问清楚所有的事情,想要让她主动示弱。

    外人看来的亲吻,实则是一场无声的搏斗,就看谁先让谁缴械投降。

    陈寅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他早知道他爸天生浪荡,但是没想过会这么浪。

    他早知道阮糯分手后洒脱,但是没想过会这么洒脱。

    事情不应该这么发展。

    那是他的阮糯。不是他爸的。

    在陈寅回过神之前,他已经冲过去,正好扑倒在两人中间,试图将他们分开:“停下来,不准亲!”

    交缠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总算停下来,面无表情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陈寅擦擦眼泪,小心翼翼地抓着阮糯的手往心口处贴,“我爸太老了,你别喜欢他,我现在也有钱,你重新喜欢我好不好?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陈寅——”

    陈寅:“爸你闭嘴,就准你亲她,不准我告白啊,你越不让我说,我就越要把话说清楚。从今天起,我要和你公平竞争,我要再次追求阮糯,直到她回心转意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冷冷地笑两声,“逆子,不自量力,你的钱都是老子给的。”

    陈寅仰起面孔,骄傲地表示:“爷爷给了我信托基金,从今天起,我将不再受你的经济约束,我有钱啦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多少钱?”

    陈寅:“超多钱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能多过你老子吗?”

    陈寅噎住。

    数秒后,陈寅不甘心地拽住阮糯,抛出杀手锏:“我不管,她肚子里有过我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呆滞。

    他缓缓移动目光,试图从阮糯脸上找出端倪,可她半点否认的意思都没有。

    事实在脑海中无限放大,像气球一样,几乎要挤爆。

    可他是沈逢安,绝不会在男女之事失态的沈逢安。就算再怎么愤怒,也不会流露半分。

    他深呼吸一口,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正捏着佛珠,一不留神,手串拉断,散了一兜。

    内心兵荒马乱,外表岁月静好。

    沈逢安将阮糯从陈寅身边拽回来,“那好,我们现在就生个弟弟给你玩。”

    陈寅:“你结扎了,生不出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……我重新接上。”

    陈寅气疯了:“老腊肉的质量不如小鲜肉的好!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我看你还是不要去孤岛了,我直接送你海底万里游。”

    沉默多时的阮糯轻飘飘开口:“不好意思各位,我车祸过后,就不再具备生孩子的能力,就算能生,我也没有这个打算。”

    父子俩齐刷刷看过去。

    阮糯收回被父子俩一人拉一只的手,撩了撩头发站起来,笑靥如花:“我还得赶下一个通告,有什么事,我们回家再说。”

    不等他们回过神,她已经拉开门走出去,仿佛身后的父子大战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。

    阮糯离开后,父子俩沉默下来。

    许久,沈逢安整理外套,一言不发地捡起茶几上她落下的项链。

    是他给她买的笑脸镶钻项链。寓意天天快乐。

    陈寅不合时宜地在身后喊:“爸,我是不会放弃阮糯的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看了看手里的项链,犹豫数秒,最终将它丢进垃圾桶,冷漠地丢下一句话:“随便你。”

    夜晚沈逢安在西郊别墅等人。

    从下午五点,一直等到夜晚十二点。

    白天的事,总得有个说法。他没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情绪,不代表他不在乎不追究。

    沈逢安眯着眼在沙发上小憩,快要睡过去的时候,忽然手机震动,是阮糯的电话。

    她大概是站在寒风中,风呼呼地从屏幕那头吹进他的耳里,听得人心头发渗。

    夜凉如洗,和她的声音一样,冷冰冰的,“沈叔叔,我不回来了,你早点睡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下意识掐住佛珠,沉声问:“是今天不回来了,还是以后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她笑了两声,娇媚的嗓音藏着无情匕首:“沈叔叔,何必多此一问。你知道的,我最大的好处,就是知趣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,张嘴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他所有的质问未曾来得及出鞘,就已经被她悉数挡回。她聪明得很,懂得先发制人,不用他赶,自行离开。

    这样也好,免得狼狈。

    沈逢安脑子里有一千句一万句,最终化成简短四个字:“那倒也是。”

    她在那头和别人说了几句,闹哄哄的,听不清楚是什么话,而后响起高跟鞋的声音,应该是她重新走到角落里避开人。

    他皱眉问:“还在工作?小女孩家家的,别太拼。”

    她声音软的很:“以后就得靠自己了,总要努力些才行,不能浪费沈叔叔铺的路。”她想到什么,又笑起来,语气里多了一丝感恩:“以前给沈叔叔添麻烦了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还好,不是太麻烦。”

    停顿片刻后。

    他听到她在那头的呼吸声,像大风中摇曳的枝头花苞。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
    她说:“沈叔叔,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。”

    相遇第一夜她就告诉过他。

    ——“你长得像我前男友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把玩佛珠的手捏得泛白,平稳地吐出三个字:“我知道。”

    她用她小女孩的撒娇语气和他告别:“我去工作啦,不打扰你了。”

    沈逢安:“好。”

    电话挂断。

    片刻。

    沈逢安从黑暗中站起来,将佛珠全部褪下,放在茶几上,开了灯,卷起袖子,将客厅砸个稀巴烂。

    陈寅就是这点好。无论在什么情况下,他都能保持礼貌周到的态度,给人以如沐春风的感觉。

    比如现在,不用阮糯开口,他已经主动为她拉开真皮靠背椅,三角餐巾铺开来垫在她腿上,桌上一套上好的紫砂壶茶具,旁边一小捋铁观音。

    宿主不爱喝饮料,她就爱饮茶。

    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陈寅,吃喝玩乐样样精通,在攻略人心上,也是一把好手。

    宿主和他交往了一年,这一年以来,陈寅几乎将宿主捧上天。但他宠女朋友,只是出于一种习惯。他没有用心。

    对于身为孤儿的宿主来讲,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好,所以她对陈寅一直念念不忘,以至于她自杀的时候,嘴里依旧念着陈寅的名字。

    阮糯回过神,淡淡扫了眼面前的年轻男孩。她看他的眼神里,没有爱恋,只有玩味。

    和宿主不同,她从不爱谁,她只爱她自己。人心靠不住,只有快活最重要。

    女孩子低垂眼眸,轻咬红唇,孱弱的双肩微微颤抖,“我不能吃辣,可以改一下菜单吗?”

    陈寅立刻明白过来。

    她刚出院,身体不适。是他疏忽了。

    他重新点完餐之后,目光不由自主地黏上对面的女孩子。

    他本以为经历过那样的事之后,她今天会对他大吵大闹。一切都是他的错,他没想过躲避,他虽然没爱过她,但让她伤心并不是他的本意。

    他都已经做好她疯狂报复他的准备,却没想到,她竟然没有任何要和他开撕的迹象。

    陈寅深呼吸一口,思忖半刻后,主动开口:“别憋着,有气你就撒出来,我全受着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
    女孩子抬起脸,美目流转,指了指桌上的葡萄酒,“我想用那个浇你一脸。”

    ……原来她没打算和他客气。

    可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过柔软,她的眼神楚楚可怜,陈寅压根不觉得她的请求有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这是他应得的报应。

    当葡萄酒从脑袋上浇下来的时候,陈寅安静如山地坐在座位上,贴心地问:“还要浇第二瓶吗?我再点一瓶。”

    阮糯用酒瓶抵着年轻男孩的下巴,问:“我还想用这个砸你。”

    陈寅咽了咽,而后道:“那你轻点……轻点砸……”

    他虽然爱玩,但是有承担一切后果的勇气。

    阮糯丢了酒瓶,陈寅刚松口气,紧接着一巴掌就扇了过来。

    陈寅:“欸?”

    阮糯又是一耳光掴过去。

    陈寅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两个巴掌,抵一个酒瓶,值了。

    阮糯揉了揉手,“真疼。”

    女孩子皱眉娇嗔的模样明艳动人,她明明刚对他做过泼辣的事,他却觉得她温柔备至。

    这不是他记忆中的阮糯,她像变了个人似的。脸还是一样,但气质完全不同。陈寅没有多想,因为他从前并没有对阮糯上心,在他的定位里,阮糯是个乖巧听话的花瓶女友。他不需要深入了解她的内心世界。

    陈寅忍不住凑上前,低头为她吹气,“对不起,是我脸皮厚。”他第一次被女孩扇了耳光后,反过来怜惜人手疼的,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阮糯顺势又赏了他两巴掌。

    陈寅微笑着受了这两巴掌。

    打完后,阮糯坐下,直入主题:“你喊我来,想必不止道歉这么简单吧。”

    陈寅正想着该如何将后面的话说出来,猛地听到她主动提及,心中有些忐忑。

    他从小到大,没少伤女孩子的心,可他知道该如何完美地应对她们,所以分手后她们也不会对他有怨言。但阮糯这个前女友不一样。

    她太爱他。而他,伤她太狠。

    陈寅敛起神色,“阮糯,我知道你不想分手……”即使是发生车祸后被送入医院,阮糯依然紧攥着他的衣袖,撕心裂肺地说她死都不会和他分手。

    不等陈寅说完,阮糯打断他:“谁说我不想和你分手的?像你这样的渣男,我不分手难道还留着过年吗?”

    陈寅无言以对,内心情绪复杂。

    来之前,他的新欢申茹眼泪汪汪地趴在他胸口,委屈地表示,如果阮糯不肯放手,那么她愿意暂时放他回到阮糯身边,等阮糯情绪稳定一些,他们再考虑以后的事。

    申茹是个有心机的女孩子,他知道她说这些话,是以退为进,可他并不在乎。一个女人用手段博取男人的欢心,没什么不对的。

    他挺喜欢申茹,聪明漂亮,知进退,最关键的是,在床上放得开。

    阮糯细细软软的声线响起,她拿筷子敲了敲陈寅的手,语气冷漠:“陈先生,在和前女友谈出轨分手的事时,请你专心点。”

    陈寅蓦地抬眸,她眼睛在笑,可是眸中没有笑意。

    陈先生。

    礼貌的疏离,像称呼一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陈寅心头一咯噔。她不是像申茹那样在使心计,她是真的要和他分手。

    得偿所愿,却又有点酸涩。她给他的爱,就连他母亲也比不上。只可惜,他不爱她,感受不到她的深情。

    他只想玩。玩得胡天胡地,肆意非为。和申茹勾在一起那阵子,正好是阮糯说想和他结婚的时候。

    他才二十岁,年轻英俊,家境富裕,“结婚”二字砸下来,砸得他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陈寅回过神,从包里掏出一张卡,语气诚恳,“我爸最近给我的零花钱不是很多,我手上就六百万流动资金。你之前和我说过,不想踏入娱乐圈,想要改学艺术品研修,这笔钱就当是我赞助你的出国留学费,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,只要我能做到,尽管提。”

    阮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,很少花他的钱。她不要他的礼物,不要他的钱,她只要他的爱。

    他以为她不会收他的钱。

    却没想到——“六百万,连纽约上东区的小公寓都买不到。”女孩子唇红齿白,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,“陈寅,你这嫖资,是不是给的太少了点?”

    在男女交往的事上,陈寅向来是体面的,第一次有人将嫖这个字安到他身上。而这个人,还是前不久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阮糯。

    陈寅有些慌张,一张俊脸窘红,“那你想要多少?我以后再打给你。”

    阮糯往前微倾,修长白皙的食指中指夹住那张卡,她饶有兴趣地扇扇他的嫩脸,“我开玩笑呢,瞧你慌的,跟个愣头青似的。”她夹着卡,扫过他的薄唇,语气一转,“谢谢陈先生的打赏。”

    美人香软,红唇似火。

    陈寅心头一跳,赶忙移开目光,端起桌上的茶杯大口灌水,烫得舌尖起泡,嘶嘶叫疼。

    离开的时候,陈寅主动要求送她,阮糯轻挽鬓边卷发,笑意盎然:“不了,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联系。”

    “那……以后出国了有机会再联系。”陈寅尴尬地站在原地,胸膛一颗心砰砰砰直跳。直到阮糯从视野内消失,他依旧站在风口里张望。

    许久,他怔怔回过神,想起刚才分手的场景,惊讶的情绪后知后觉涌上来。他竟然有点后悔和她分手了。今天的阮糯,仿佛脱胎换骨。

    原来一个女人不爱那个男人时,她真的会变得迷人起来。

    陈寅摇摇脑袋,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,提醒自己,千万别犯贱。他陈寅,绝对不吃回头草。

    出租车里,白刀忽然冒出来,以虚无的状态坐在阮糯身边。

    “陈寅的好感度,由四十变成五十。”他犹豫半秒,冷着脸继续说:“刚刚你表现得很好,不过,你真的不打算再和陈寅有任何联系吗?容我提醒一句,宿主想要的陈寅之悔,是刻骨铭心的爱恋,你如果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