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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3.第 5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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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戚灵人在工部,一时半会未必能脱身。

    虞璁见黄公公行礼告退, 又叫住他道:“黄公公, 还叫两个工部的小吏过来——叫他们同戚灵一起过来, 把平日的公文带一些来。”

    黄公公愣了一秒,马上就反应过来皇上说这句话的用意。

    这是在避嫌啊。

    戚灵身为女官,如果单独出入乾清殿, 难免可能被好事的人非议妄想。

    可是如果三个人都抱着一摞文件去面见天子,更显得大方正常些, 从小处也挑不出毛病来。

    虞璁目送黄公公离去的身影, 心里有几分感慨。

    其实哪怕是现代,女性在职场中都处处受阻。

    一些高层女性之所以卡在自己原有的职位上, 一坐就是几十年, 不是因为她们能力不行,业绩不够——而是想要提拔她们的更高一层为了避嫌, 只能去选择其他人。

    否则, 就可能被攻击为二者有不正当关系,是靠潜规则上位。

    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, 女性的劣势都相当明显。

    他叹了口气, 心知这个时代难以做到男女平权, 可自己哪怕多任用些女官,也等同于在埋下好的种子。

    他想要的盛世,既要有贞观的清朗大气, 又要有永乐的强势无双。

    嘉靖, 也应当成为历史中闪耀而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
    戚灵那头正在埋首算着数值, 听说皇上有请的时候,在场的其他官吏脸上都露出不自然的神情来。

    黄公公知道就会有这么一出,又随口叫了两个官员,叫他们抱着一摞文件书册一起出去。

    当听说有其他人也被召见的时候,那些细微的骚动才渐渐平息,猜忌的目光也收敛了不少。

    戚灵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,不卑不亢的和上级交代了手头没有做完的事情,就跟着黄公公一起进了禁城。

    虞璁坐在龙椅上,见那三人施施然前来,例行公事的问了几句。

    三人自然一一应答,都条例有序。

    单论容貌,戚灵哪怕不施粉黛,也出落的秋水剪瞳。

    越是这样,虞璁越神情严肃,没有半分的亲昵。

    这道线必须要画好才可以——往后还要立下宫规,严令子孙不得染指女官。

    “你们二位拿好纸笔,记述此次的每一句核心问题。”虞璁淡淡道:“今天之事,非常重大。写好之后直接送交杨首辅,不得外传。”

    两个小官忙不迭应了一声,哪里敢怠慢。

    “朕今天来,是问你白银问题的。”虞璁看向坐在最前方的戚灵,不紧不慢道:“你出身民间,应最清楚如今往来收支的法子,现在是怎样的情况?”

    戚灵没想到皇上会问这个,但站起身时,便开始条理清晰的陈述起来。

    “民间称银为‘朱提’,算是预定俗成的交易往来之物。”戚灵简单道:“虽然有大明宝钞、嘉靖通宝等流通,但实际使用者寥寥无几。”

    缙绅大户收租的时候,要么收银子,要么收米粮等实物。

    在宣德、正统年间主要的交易凭证是布匹,成化、弘治期间用的是各种样式的花银,还有银珠等特殊物品,作为百姓之间持有的钱币。

    虞璁听到这里,皱眉道:“既然说要用银,为何又遮遮掩掩,交换些银钗银珠?”

    “陛下日理万机,恐怕有所不知。”戚灵不疾不徐道:“洪武三十年曾经出榜昭示天下,只许用钞,不许用金银交易,一旦被发现不但会被抄家,全族都可能被贬至塞外。”

    这大概就是,所谓的上有政策,下有对策。

    皇帝心想老朱爷爷真的是越搞越乱,无奈道:“如今朕看见有细丝纹银交易往来,可是怎么也不流行?”

    百姓们现在买卖交易的时候,根本没有固定的通用货币,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陛下,因为白银也有造假的情况。”

    戚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身后两个负责记录的文官不由得一震,生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。

    问题是虞璁是支付宝用惯了的现代人,现在出门游玩也是虞鹤陆炳负责掏钱,哪里了解这么细节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反而心里生出几分好奇,挑眉问道:“银子怎么造假?”

    “有好几种,可以在银中兑了水银,让银子加重,”戚灵也不怕得罪谁,只坦率道:“也有奸商在银钱面上撒上铁沙,在四角钓上铜,甚至在银钱旁边烫一层锡。”

    “不对啊。”虞璁听到这里,心中疑惑更深:“那宫中熔铸的通宝铜钱,又流通至了何处?”

    戚灵思索了片刻,只不确定道:“微臣在衙门里当差一年,大致听说了些。”

    这朝廷里虽然有正规发行的嘉靖通宝,但是基本上都流入了皇族宗室,前后流通不过方圆两千里,到了山东那边都已经是银钱杂用了。

    虞璁听完了大致的情况,忽然明白了一个事情。

    历史上的明王朝到了这个份上,已经是靠昔日的底蕴吊着一口气了。

    “黄公公,上茶。”

    他沉默地喝完一盏茶,半晌都没有开口。

    很多问题的背后,在最深层次里,都是经济问题。

    大明朝哪怕连着三代都是穿越者执掌,都未必能建立所谓的民主制度,因为经济基础根本不够,该萌芽该发展的统统都没有。

    任何超前的意识,都需要经济的积淀和支撑。

    听了戚灵的这一番陈述,再结合自己从前看书时了解到的一些问题,他的后背竟涔涔的冒出冷汗来。

    得亏自己闲了下来,开始操心这方面的问题。

    土地兼并哪怕解决了,如果不关心这根本的经济情况,也等于是治标不治本啊。

    首先,晚明中国在展开对外贸易的时候,出现了大规模的净输出,和白银的净流入。

    虽然海禁是没怎么开,可是没落的明王朝为了能抵御努/尔哈赤的凶猛攻势,一直举国之力去找葡萄牙人买红夷大炮,动辄投入几十万甚至百万。

    在这个档口上,很多非贸易往来的白银也从国外不断流入,加速了明王朝的衰落。

    这意味着,有大量的货币在不断增加,同时社会资源和产品又因为战乱在疯狂减少,国内的通货膨胀就越发难以控制。

    通货膨胀,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次资本主义萌芽的收割。

    小生产者和农耕者在这一过程中无力承受高额的物价,纷纷卖身为奴,又或者破产后成为流民。

    而那些工商特权利益者因为拥有雄厚的资本积累,获得了超额的利润,加速了更多小生产者的灭亡。

    要知道,当初的嘉靖万历期间,藩王宗亲之乱没有被重视和解决,以至于造成了大量的盐铁矿林的实业被把控占领。

    哪怕自然经济竭力调和,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不统一货币,不调节经济,只会加重民间无形的负担。

    由于皇上半晌没有说话,偌大的乾清殿陷入了寂静之中。

    虞璁深吸了一口气,开口道:“叫王阳明和杨镇江过来。”

    黄公公被这压抑的感觉憋得喘不过气来,忙不迭行了个礼,去找杨首辅过来救场。

    这二人负责了如今的税制改革,可以说是最合适的顾问了。

    虽然之前是自己想岔了,这文科生才是学税务经济、工商管理的。

    但是自己对这些东西,完全都一知半解,只能靠对历史的了解来强行逆推。

    杨一清一进乾清殿,就看见陛下眉头紧锁,心想许久都没来这一出了。

    王阳明随后也匆匆赶到,路上就听黄公公说了大概,心里有了点底。

    虞璁又喝了半盏茶,压抑着火气跟他们把事情大概说了说。

    “陛下,且勿多虑。”杨一清心知小年轻容易着急上火,只笑着道:“包税之制已经废了半年,如今一切都在好转之中。”

    “包税?”虞璁怔了下,往前倾了倾身子,纳闷道:“这两个事情有什么关系?”

    “万岁,是这样的。”王阳明与杨一清对视了一眼,笑道:“这包税,乃沿袭了元朝‘扑买’制,乃祸国害民的一大难题。”

    原来在旧有的社会制度里,国家为了得到稳定的税收,就把税收这件事情给下放,送予富豪私商来进行承包。

    这样虽然政府每年无论灾涝都能得到稳定的收入,可百姓就等于被变相的双重剥削。

    在嘉靖七年末到嘉靖九年中旬,这个阶段里王杨二人被虞璁有意放权,直接大刀阔斧的废掉了原有的包税制,改换成由政府收税,征银多少都同归回京。

    只要朝廷不贪,百姓就多一条活路,福泽便又绵长了不知道多少年。

    虞璁听到这话,就感觉被两个老头儿喂了颗定心丹一样,总算把气喘匀了些。

    “那么,依两位大人所见,如今若想要调整改革此事,又应当如何?”

    王守仁看了眼那平静如初的戚灵,不紧不慢道:“戚大使所言不假,当今需要调控金银流入,不仅是钱币通行之改革,更应该规范金银流通,不可扼杀亦不可放纵。”

    虞璁略点了点头,心想中央银行确实要成立一个,不仅要调整嘉靖通宝的铸币流通数量,还要用这件事带动全国的商品和货币流通。

    之所以杨一清和王守仁敢做这么多,在于他们清晰的发现了一个问题。

    当今圣上与从前那几位最不同的地方在于,他几乎没有私心。

    -2-

    皇帝既是一国之主,又是一国之君。

    过去有好几位万岁爷都横取豪夺,无非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骄奢淫逸而已。

    可是当今陛下虽然闲情雅致不少,却没有真正意义上为自己而掠夺什么。

    他掌权专/制也好、杀逆屠反也好,其实都是为了国家的安定和繁荣。

    两个老狐狸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,又知道皇上肯定会护着自己,才放心大胆的改了税制,一方面回收白银,一方面给百姓们减压。

    这些事情若是放到正德年间,那恐怕想都不敢想。

    这建立银行的事情还只是一个构想,具体怎么做要从长计议。

    皇帝思索了半天,瞥了眼都写完一整个小本本的小官,又开口道:“朕从前看圣贤书里,有句话叫‘藏富于民’,两位大人可否为朕讲讲?”

    “万岁,《周易》的益卦曾言,‘上益下,民说无疆’。”杨一清诚恳道:“如今陛下虽然无知觉,所作所为已行如此言,亦如《尚书》中的裕民而惠民之论。”

    “可朕觉得,不对劲。”虞璁垂眸道:“这几年还归土地,减轻税赋,钱……也未必能回到百姓们的手里吧。”

    这并不是他想通了什么,而是一种隐约的预感。

    哪怕自己是个土生土长的皇帝,从小就接触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,他也未必能理出一个头绪来。

    因为与朝廷有关的事情,实在是太繁多了。

    如果什么都要管,那就可能会发现自己对这个皇朝,很大层面上都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,实地考察和调研才显得格外重要。

    “万岁。”王守仁想了许久,决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,来说句大实话:“确实如此。”

    他想一句说一句,可在场的所有人,都觉得冷汗涔涔,而步步惊心。

    王老爷子说的事情,很简单,却也很致命。

    那就是当朝所有的政府采购,都必须经过文官集团的利益过滤。

    某种情况下,这导致了国家无法还富于民。

    所有要采购的东西,以及政府的工程,都要经过官商勾结的这一层,最后导致价高质次。

    虞璁听着他的肺腑之言,只觉得心都凉透了。

    这个现象,确实很常见,看起来也很正常。

    但是在根本上,这回导致中央硬通货的使用效率——更令购买力向特权官商阶层集中!

    这简直是在自断双臂!

    什么还富于民,什么藏富于民,说到底,就是发展生产力和购买力!

    广大百姓的生产力和购买力,是相辅相成又构成经济的核心关键!

    如今这样由文官集团把持采购和工程,所有的金钱往来都要被他们筛下一层血皮肥肉,哪里还剩什么!

    难怪由赵璜亲自主持的大学建设遭到那么多文官的弹劾与攻击!

    不就是捞不到好处,眼红的紧!

    皇帝依旧坐在那里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可所有人都感觉得到,他的身上,突然就开始散出无形的杀气。

    哪怕是现代,都有许多腐儒般的人物觉得反贪不可能,反腐是妄想。

    他们习惯了污浊,便嘲讽那些渴望光明的人物。

    可是——

    可是如今,君权在手,军权在手,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!

    那时李自成抄掠北京,平民饿死遍野,官兵无晌养家,就连崇祯皇帝都穿着破龙袍。

    可单是北京官宦家中,就直接抄下了三千七百万两!

    这样一看,区区一个冥思库,才吞了冰山一角吧?!

    虞璁抬起头来,声音里带着丝丝的寒气。

    “朕今天,要开一个招标制。”

    所有的进出往来,所有的采购工程,统统都要数据透明化。

    朕国库里的每锭每厘,都要清楚到无人敢再染指!

    当初朱元璋火烧功臣楼,凌迟贪污犯,连坐诛杀惹了数百年的骂名。

    可是自从朱元璋来了这一出之后,明朝百年犹如被神明庇佑!

    与其告诉他们管得有多狠,不如告诉他们罚的有多重!

    所谓招标,就是在一定范围内公开货物、工程或服务采购的条件和要求,邀请众多投标人参加投标,并按照规定程序从中选择交易对象。

    这样一来,中标的流程和审批者都清晰无疑,如果出了纰漏,第一时间就可以用标书追查是谁在兴风作浪。

    他虞璁是一个人穿越来了嘉靖朝,没有金手指没有人帮忙。

    可是,他脑子里关于现代社会的所有记忆,都可以带来意识和制度层面的碾压!

    王守仁和杨一清听到这里,不由得心中一惊。

    皇上这么做,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想象。

    如果招标之事能够例例公布明举,那几乎一切的资金往来都清晰可见,难以再浑水摸鱼做文章了。

    “知声堂也有了,锦衣卫也有了,谁要是不从,大可以再备好棺材来死谏。”虞璁平淡道:“王大人,今年全朝官吏的俸禄再提一等,要让七品小官也能天天有肉吃。”

    王守仁忙不迭行了个礼,道了声多谢陛下恩典。

    他清楚,皇帝若是沉默冷静,背后便越酝酿着腥风血雨。

    这两三年来,被杀掉的贪官污吏虽然不多,可次次都震撼人心,令人无以复加的敬畏恐惧。

    因为每一次,都有所公示。

    ——那些临朝的大臣,恐怕这辈子都记得万采被当庭割喉的惨景。

    有这先例,还有之前的铁血手腕,如今想要再实施所谓的招标制,恐怕无人敢拦。

    现在,圣贤之语已经不能拿来做挡箭牌,一己私心也得都藏得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如今的嘉靖朝,才是真正的迈入清平盛世!

    “皇帝如今有令,军中所有人都得加强体质训练,”赵都督看着一溜听着训话的中级将领道:“跑步、举重、耐力,都给了表格,回头各自领回去训练军士——不合格的统统扣俸!”

    “大人,这,这难道不是咱自己人检查么?”苏指挥领了单子,试图套近乎道:“这到底能跑多少圈,还不是自己眼皮一睁一闭的事情?”

    “你他妈倒是想得美!”赵都督直接呸了一声道:“你以为皇上是傻子!”

    这文官们这两年被整的跟孙子似的,外地多处的驻军也统统大换血,还不是因为陛下文治武功英明过人!

    他自己心里有数,哪里敢让手下人还偷奸耍滑。

    “该跑多少圈,负重长跑又该几炷香里搞完,这几个月什么都别疏忽,小心要了你们的脑袋!”

    陆炳在一旁领了文件,漠然的对那大献殷勤的胡都督点了个头,转身就想走。

    “陆统领——”远处突然传来了虞鹤的声音。

    陆炳眸子一睁,心想他怎么会来这里。

    眼下已经是六月初,这大半个月里,虞鹤往来于锦衣卫和乾清宫,竟然把一溜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,没人敢当面乱来。

    陆炳听闻消息之后,心里也放松了几许,示意暗卫继续保护好皇上和他。

    虞鹤如果倒了,皇上再培养亲信,不知道又要花几年。

    无论是出于情义还是道义,这虞鹤都绝不能出任何问题。

    “陆统领!”虞鹤如今已身手矫健了不少,想来也特意练过一些日子。

    陆炳转过身来,看向那穿着官袍的少年,挑眉道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万岁之前嘱托我帮忙弄些东西,你且来查收一二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虞鹤引他去另一帐中,虞璁正着了猎装坐在案前,笑容温和。

    两人四五日未见,此刻心里竟都暖了几分,疲惫也缓了不少。

    “……陛下。”陆炳并不敢上前抱他,只垂首道:“好久不见。”

    虞璁自然理解他的小心稳妥,挥手示意他坐过来:“你且看看这桌案上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上面放的东西都形状奇怪,又看起来不是石头。

    “这方块大小的,难道是食物?”陆炳愣了下,拿了一个掂了掂重量:“略沉啊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叫压缩饼干。”虞璁笑眯眯道:“吃这一块就够一整天顶饱。”

    怎么可能呢?

    “你要不要试试?”虞鹤在旁边诚恳道:“我咬了两口,午膳都吃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陆炳虽然心里疑惑,却还是拿着那个方块石头般的东西,小心的咬了一口。

    既有面食的口感,又能吃出来肉松和坚果。

    他嚼了两口,心知这玩意儿估计跟糯米糍粑一样,虽然东西不大,可在胃里格外管饱。

    “陛下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把这个推及军中,减少生火做饭的时间。”虞璁认真道:“无论造价还是实惠程度,都比干粮更为突出。”

    其实虞璁一开始,是想做方便面来着。

    所谓方便面,当然是把面条做好以后油炸,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冲泡。

    问题是,方便面这种东西的针对人群,不是军队的人,而是上班族和要长距离交通的旅人。

    有汤有肉有蔬菜,还能吃到热乎乎的面条,可以说相当人性化了。

    可是军队的使命,就是打仗。

    大白天的从劈柴到烧水,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。

    现代军队有脱水米饭和脱水面条,可这些都建立在对化学物质的正确使用上。

    现在想弄个暖宝宝之类的来速热米饭,简直是天方夜谭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,压缩饼干的设计就格外有用了。

    “我想了下,虽然压缩饼干里有肉松和坚果,可还是备大量的肉脯和果脯才好。”虞璁平静道:“招标制正在制定和准备之中,而且一旦中标,所有的相关事情都会保密化。”

    对外,他们可能要的是承接宫廷膳食的活计,可召进人来以后,大可以走保密程序,让他们负责所有的军备食品制造。

    整个环节由宫廷指派的亲信来监督和抽调试毒,可以说很稳妥了。

    “肉脯?”陆炳想了想道:“肉脯估计不用,如果单纯是出征草原,那里的野兔野鼠数不胜数,大可以隔个两三天改良一次伙食。”

    对哦……现在还是野生动物疯狂繁衍的时代。

    虞璁点点头,又关切道:“现在是六月初,我打算在月末的时候让你们去再征一处,这次的作战规模更大,估计要联动三军的精锐部队。”

    光在家里操练没用,出去多打几架才能认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。

    “抓活的,我记得。”陆炳沉稳道:“只是若抓回来,你打算怎么训?”

    “用蒙古人训蒙古人。”虞璁想了想道:“三千营里有不少的蒙古骑兵,完全可以再作打扮,予以厚禄诱惑,让他们重新熟悉情况以后潜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要夺些衣服和常用品,”陆炳心里有了数,起身道:“执罡军那边还等着我验收体侧结果,先行告辞。”

    虞璁略点了点头,目送着他匆匆离去,心里突然有些许的怅然。

    这哪里是在谈恋爱啊。

    感觉都只剩下战友情了……

    虞鹤在旁边见皇上攥着压缩饼干没吭声,想了想道:“这个时辰,王尚书应该在招待客人,讲道论学,咱要不过去听听?”

    王阳明家的炸小鱼可好吃了。

    虞璁眼睛一亮,又恢复了精神,示意赶紧过去。

    如今心学在以京城为中心,向四处扩散,隐约有种早期人文主义发展的感觉。

    毕竟程朱理学讲究的是存天理、灭人欲。

    而王阳明讲究的是重视自己,重视自己内心的感受。

    虽然有些离经叛道,可更迎合了大众的需求,推崇者的数量也相当惊人。

    一进尚书府,虞璁就被管家引去了尊客之位,旁边还坐着抱着笔记的徐阶。

    徐阶许久没有见到深入简出的皇上,这一刻忙不迭行了个礼,也不敢暴露太多。

    毕竟就连那几个管家,也只以为虞璁是宫里的贵人。

    真正知道他身份的,根本没有几个。

    “徐大人今儿脸上笑的跟花似的,是升官发财啦?”虞璁接过热乎的蚁子酱阁老饼,眼睛还盯着桌上放的玫瑰糖和琥珀糖。

    “可不敢这么说,”徐阶失笑道:“微臣前几日同王老先生结了娃娃亲,这不受宠若惊了数日,还没缓过神来么。”

    -3-

    虞璁一愣,心想自己还成了桩好事啊。

    徐阶和王阳明虽然不是一辈的,但王阳明那是老来得子,刚好徐阶那儿又生了个闺女,论年岁家世,也差不了太多。

    王老先生之所以对徐阶看中有加,恐怕也是因为自己把徐阶调去了经部,他本来就得力能干,又心思机敏,哪里讨不到王阳明的器重。

    严世藩在官署里忙碌了多日,今天好不容易回府一趟见见义父,一抬头就看见了皇上。

    他心知不能上前惊扰,就吩咐婢子们再端了上好的峒山岕茶送去,权当聊表心意。

    虞璁接了茶,也对上了视线,笑着对他遥举一杯,算是尽了君臣之礼。

    王阳明从廊外行来,见宾客如云,也哑然失笑。

    他接茶遥敬,又大致寒暄了几句,只淡笑着开口道:“某于此良知之说,从百死千难中来,不得已与人一口说尽。”

    “只恐学者得之容易,把作一种光景玩弄,不实落用功,负此知耳。”

    徐阶在旁边静静听着,没有出口辩解。

    方才还喧闹说笑的人群安静了下来,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复杂。

    老先生净说些大实话,把他们脸上给臊的啊。

    这么多人里,真正是慕了学问道理而来的,和有意结交攀附的,又有多少个呢?

    王阳明说完这一句,却没有任何再追究的意思,只坐了下来,继续讲之前的那一段论说。

    “在老朽看来,人生而有良知,之所以为恶,是因为‘习心’二字。”

    虞璁和虞鹤听得聚精会神,连茶都没工夫喝了。

    王老先生是性本善的坚决拥护者,他认为人之所以会丧失道德,是因为被环境影响,在幼年的时候就开始模仿和感受劣乱之举。

    “老子曾说,应‘天地复归于婴孩’,在我看来,便是所谓的‘致良知’。”王阳明轻咳了一声,沉稳道:“可人与人之间的良知不同,这时候就应‘致中和’,以定行止。”

    皇帝静默着听了好一会儿,心想自己得亏没把那些贪官污吏赶尽杀绝。

    王尚书这是在不动声色的提醒自己,要注意中庸之道啊。

    无论是民众还是官宦,都不应该失衡,而应该相互制衡,调节彼此。

    一味的采用极端手段,未必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。

    听说这府里的各个下人家奴,都行端坐正,包括那戚灵在内,恐怕都深受王老爷子的影响,做什么事都通通透透,不失分寸。

    眼下正是春末,天光晴朗,鸟雀嬉戏。

    虞璁听着听着,渐渐开始走神,去看那互相啄尾巴的小麻雀来。

    虞鹤听的也格外出神,一不小心差点碰到旁边的砚台,却发觉皇上好像不知不觉间睡着了。

    徐阶坐在旁边早就注意到这个情况,哪里敢把皇上吵醒,记录动作都格外的小心。

    虞璁这一觉睡的香沉又舒服,有种在高中数学课上逐渐失去意识的恍惚感。

    这一睡到讲学结束,人声再度鼎沸之时,他才悠悠醒转。

    然后下意识的擦了下嘴角的口水。

    “讲完了?”

    王守仁从旁侧走来,笑道:“周公跟您说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虞璁摸了摸下巴,诚恳道:“说您家琥珀糖也好吃的紧。”

    回宫之后,皇上只觉得自己耳清目明,明显是睡饱了。

    佩奇正蹲在宫墙墙角下,看着那蹲在兽头上的大白猫。

    那猫竟然也懒得理他,自顾自的睡着觉。

    虞璁向来对猫星人没有抵抗力,直接大着胆子走过去,想要摸摸他的尖耳朵,压根不怕被挠着脸。

    白猫睁开眼,竟是一蓝一绿的鸳鸯眼,懒懒的伸了个腰,任由他帮自己挠痒痒。

    佩奇蹲在旁边看着,眼神相当的羡慕,不一会儿扭头跑开,不知从哪叼了条小鱼过来。

    那白猫一脸嫌弃的看了眼在地上打挺的鱼儿,直接扭头两三下就飞跃而去,眨眼就不见了。

    虞璁愣了下,生怕那豹子也学那猫似的在屋檐房顶上乱跑,严肃了神色凶他道:“不许上房!上房了就得拿绳子管着你了!听到没!”

    佩奇正准备发力跳上宫墙,只能硬生生的止住,特委屈的嗷呜了一声。

    乖啦,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,咱爷俩也差不多一个境遇。

    “虞鹤,你记得再给鱼缸里添几条锦鲤,给他捞着玩儿。”

    虞鹤心想陛下你也是真宠他,应了一声便去了。

    六月十五,十个大小将领收到圣旨一封,密令他们开始准备半年后的西征之事。

    六月廿二,虞秘书唤他们去军英阁,召开第一次备战会议。

    虞璁老早就等在那里,旁边小黑板被擦得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十个将领哪里感受过文官们曾面临的恐惧,个个都是空着手来的。

    只有陆炳一人带了书册簿子,提前坐在旁边开始研墨。

    连笔记都不带,很好。

    虞璁露出微笑来,旁边的黄公公开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些。

    “几位大人,都到齐了啊。”

    这十个人,将是未来征讨河套的将军,带着底下的人一路西征。

    毛伯温虽然打了多少次仗,也没碰见过这么个架势。

    要知道,从前都是皇帝一声令下,他们就各自领旨出征。

    这提前大半年把他们叫过来,又不出去打,是要搞什么啊?

    他扭过头瞥了眼还在专心研墨的陆炳,更觉得这两人花架子太多,怕是读书读傻了。

    “陛下,”一个性子略躁的武官直接拱手道:“微臣不知,此次过来是为了何事。”

    “朕倒也想问问,这提前半年确定名单,提前多日告诉你们要做何事,如今都一个个空着手来?”虞璁依旧笑得和蔼有加,完全没有暴风雨来临的前奏。

    不然……还隔空提着谁的人头来见你么?

    “万岁,臣惶恐。”有人求生欲强,不管怎么说先道歉自保吧。

    “惶恐?”虞璁缓缓转过头来,突然开口道:“毛大人,河套一带从哪入兵,地势如何对方兵力如何,从哪座山哪条路走,都有哪几种选择,要过几趟河,你可清楚?”

    毛伯温哪里经受过这些,被问的一脸懵,只木讷道:“这不都是要出征了才知道的么?”

    “呵。”

    虞璁抄起粉笔,回头就唰唰唰写了一行大字——

    【不打无准备之战!】

    最后那个感叹号是他习惯性加上的,看的陆炳都有点茫然。

    这可是伟大领袖毛主/席教导给我们的金玉名言,每个字都是重点啊!

    “谋定而后动,知止而有得。”虞璁抬起双眸,两只手摁在桌子上,气势陡然就散了出来:“诸位,这既然知道要西征河套了,各个还一点状态都没有,是想干什么?”

    “如何准备啊陛下,”旁边有人憋不住道:“这路上什么情况,都有哪些变故,又会有什么样的天气,卑职也猜不准啊?”

    “猜?谁让你猜了?”虞璁反问道:“既然有半年时间,难道不能事事准备精细吗?”

    “需要备足多少粮草,又有几条山路可选,中间泅渡是扎筏子还是借船,哪一样不能提前想清楚?”他的话语掷地有声,完全令人无从反驳:“就算说天气,也不过晴朗阴雨厚霾大风这几种,难道不能备算清楚吗!”

    几个将领被教训的完全没法反驳,这一刻都跟小学生似的乖乖低头,没人有胆子敢跟他横。

    那些文官们遭遇了啥,他们并不是很清楚。

    但是某些文官的下场,他们可是相当清楚。

    “此去前行,更应备足谋略,讨论出兵用兵之策,不要走一步看一步!”

    虞璁眼睛一横,喝道:“还不记笔记!”

    虞鹤站在旁边,忙不迭把簿子和文房四宝发下去,武官们纷纷接了,都忍不住再瞥一眼早就运笔从容的陆统领。

    ……你倒是准备的很充分啊。

    “十天之后,朕准备让陆统领再掠边陲部落,到时候会调三大营三千精兵,同执罡军三千精兵一起合并作战。”虞璁不紧不慢道:“这次的全部行动,由陆统领一人指挥,不许任何人干涉。”

    武官们纷纷沉默,心想皇上您想干啥就干啥吧。

    一方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,他们这两年受了不少的好处,俸禄也提了又提,简直是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。

    另一方面,自己挨打受气惯了,真没有过倒抢蒙古人一次的想法。

    那次陆炳带着人直接洗劫了一个部落,别说文官们懵了,三大营的人都懵了。

    这万岁爷如今不按道理出牌的程度,当真是举世闻名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