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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9章 为了我,忍忍好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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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身前的桌子因他的动作而被掀翻了,上面放置的一概物什悉数滚落下来。

    满地狼藉。

    哑子踉跄了几步,好容易站定,十指痛苦地蜷缩起来,紧抓着桌角,指骨泛白。

    显然在极力忍耐着。

    “师兄”

    我与谢梅互视一眼,便上前去将哑子两手制住。

    谢梅道:“许是药的剂量实在有些大,他承受不住,阿洛你别担心。”

    说不担心是假的。

    但我也知道,这种事情,向来只能听天命。

    于是我回以一个宽慰的笑,答道:“我知道,师兄还是同我将他架到榻上去罢。”

    哑子的脸明显有些扭曲起来。

    将脸上伤痕祛除,所要经历的痛苦,不管是用什么法子,约莫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。

    我自己就曾承受过,几乎是想要立即死去的程度。

    所以我才更为担心。

    我将他的手死命按压住了,在他耳边道:“你说过你对一个人有所承诺的,如果连这点子疼痛你都无法忍受,那你又要如何去兑现自己的诺言?”

    “荣靖也好,哑子也罢,你还有答应过我的事情未了所以,为了我,忍忍好吗?”

    “”

    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,看到他的这副样子,我便忍不住多说几句。

    以至于到了后面,便是我自己都无从得知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。

    只记得到了最后,哑子终于开始沉寂。

    就在我以为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,原本被我死压住的手却转而握住了我的。

    很是轻柔。

    即便我看到了他另一只手几乎将拳头捏碎,攥着我的这只手却仍是温和小心。

    我能清晰感觉到那种小心翼翼呵护的情绪。

    似乎是怕我会挣脱,他的力道刚好,不让我觉得难受,同时却也限制了我的动作。

    便如是注意着他的变化。

    直待谢梅看了眼外面的日头,腾出一只手替我抹了额上的汗,道:“时候差不多了,阿洛,你且看着他,我去准备东西。”

    我的目光始终落在哑子的脸上。

    上面悉数被药物裹缚着,根本难以看得出其中到底如何。

    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。

    我默了默,才仰头对谢梅一笑:“师兄放心去罢,我会照看好他的。”

    如今已是到了关键时刻。

    这些时日以来的所有努力,都只留在这最后一刻揭晓。

    只单看老天爷

    到底对我是否还抱有一丝怜悯的心,是否还肯给我丁点儿顾念。

    在谢梅净手来替哑子处理时,我感知到自己的心仿佛下一刻就能跳出胸腔似的。

    只觉得那种希望与恐惧一并袭来时,几欲把人逼得难以呼吸。

    终于——

    谢梅收了手,轻拍着我的肩头,说道:“看吧。”

    我垂着脑袋,几乎没敢抬头。

    只那只裹着我手的大掌,在我的视线之内愈发的明晰起来。

    对我如此反应,谢梅也没强求我。

    我问他:“师兄,你告诉我,他是谁?”

    谢梅便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那笑声里听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:“阿洛,我不在乎他是谁,我只在乎阿洛会不会难过。”

    谢梅给我吃了一记定心丸。

    他深知我有多愧疚。

    从前让他为我所受的伤,悉数都成为一个个无形的压迫,在他与荣靖之间,总是会让我产生万分纠结的矛盾。

    哪怕谢梅已同我坦言自己的释然。

    可是我自己却没办法谅解,同自己和解,说来容易,真正需要做时,才知有多么的困难。

    我扯了一抹笑,也想让此时的氛围稍稍轻松些。

    我笑他:“那我可就得来检验一下,师兄在赤国做悠闲王爷的时候,是否将那一身医术都给忘却了咯。”

    谢梅亦很是配合我。

    “那就请阿洛检验罢,师兄别的都没有,只有这一身本事可以让阿洛开心了。”

    酝酿了许久,久到我觉得自己脖颈稍稍一动,都能听到一声骨骼脆响。

    谢梅便在一旁颇是细心地给我揉了揉。

    他道:“先别动,待会儿扭了脖子不好。”

    我便又安静地等待了好一会儿。

    及至谢梅收了手,叹了口气道: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也终须到了我自己面对真相的时候了。

    我笑了笑,很是木然地将视线慢慢地游移了过去。

    方才谢梅已给他用了药物使得人昏迷过去,所以此刻我所看到的,只是一个安安静静躺在卧榻上的人。

    究竟世上没有神,纵然是医者,都只能够尽人事,听天命。

    是以那张脸上仍残留有伤痕。

    只不过淡了很多。

    好歹那些影响他人判断形容样貌的大块疤痕已经被除祛。

    所以我能够看得见的,就是一副轮廓鲜明刚毅的面容。

    那张面容之上,眉目十分俊逸。

    尤其双眉。

    没有了那些陋痕遮挡住,空出一大块干净的肌肤,就更能看得出眉峰走势。

    自然而然,斜飞入鬓,写意风流。

    眼角仍然留有一道痕迹,加之他此际紧闭着双眸,其实倒看不大出什么来。

    只长而卷翘的睫随着他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。

    证明着这个人还活生生的。

    是他存在的证明。

    已经不消要再多看了。

    其实才刚在最初时候,第一眼看到他的恢复的时候,我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的。

    用了那么久的时间去证明,不过是想要否定自己太过坚定的心。

    谢梅定定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见我忽而转过身来,再不去看身后人的容貌,他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随后便问:“怎么了么?”

    没有问我答案。

    也没有必要问询。

    这个答案,只有我一个人在乎,只有我一个人看得比什么都要来得重要。

    所以也就只有我一人会为此而感到难过或开心。

    旁人无从得知,只有自己的心情才能辩其真伪。

    谢梅走近了我,伸出手来,很是温柔地将我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。

    他道:“别想太多。”

    “师兄”我紧抓着他的袖袍,才发觉自己浑身颤栗得厉害。

    “我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。”我甚至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,“对这个结果,我不知道是该欢喜,还是该难过,我”

    紧咬着下唇,脑海中满是那一张脸。

    那是一张布满狞恶伤痕的脸,后来不知怎地,突然那些伤痕剥落掉下,慢慢地将那人的原本样貌显露出来。

    我心里平白空缺了一大块。

    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

    那种无助与悲伤被无限地放大,席卷着我的四肢百骸,让我完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想其他。

    谢梅轻轻拥我入怀,恬和宁静的声音悠悠入耳。

    他说:“阿洛,师兄说过的,你不必因为任何事情而有所负担。”

    “不管你做了什么,初衷为何,只要你想要做的,师兄都会毫无犹豫地支持,只要你能够欢喜,像是从前的阿洛一样,无忧无虑,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。”

    谢梅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他话中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悲伤,即便是他刻意去笑,都丝毫不能掩盖。

    谢梅道:“所以现在的局面,现在的结果,亦不需要你为此而有分毫的不安,否则,也只会让师兄后悔出手帮了你而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