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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.玉珲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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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唐飞羽回府邸的时候,正院里虞樟和李允正苦着脸练枪,两人拿着裹了枪头的木杆,手臂和双腿累得打摆子。虞栎抱臂站在檐下指点他们的招式。

    他绕过那两个年轻人,正要回自己房里,就听虞栎开口喊他:“唐十二,孤有事与你说。”

    然后又对虞樟二人道:“再将枪术八式练五十遍。”

    虞樟都快哭出来了。

    好好的他为什么要来招惹他王兄?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呢?

    然后转脸恶狠狠瞪了李允一眼:都怪他!

    李允也是满心悔恨,他爹李墨在家里都没这么狠心操练过他。这哪是所谓的“指点指点小辈”,分明就是把他们当强兵在训。

    亏他还帮虞栎找回失物了呢!这可是昨日从别人给他爹送的礼物里扒拉出来的。

    说到李墨,就不得不提起年前李墨出使大月氏,趁着匈奴王庭内乱逃回长安的事情了。

    他回京向天子述职后,虽然没能成功与大月氏结盟,但天子依然对他带回的西域见闻与信息非常满意,擢其为光禄勋。自此李墨水涨船高,不少官吏都试图与其交好。

    而李墨离京在匈奴被扣押十余年,他回来时曾是总角孩童的长子已经成为翩翩少年。

    身为人父的李墨深感自责,对这个儿子百依百顺,要什么给什么。好在李允虽然有些骄矜肆意,但心性并不坏。

    虞栎虽然常年居于临霜国,却知悉朝中大事,知道李允品性良好,并不反对虞樟与他来往。

    至于那些少年人的惫懒习气,训一训便好了。

    言归正传,唐飞羽随虞栎进堂屋后,第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摆着的千机匣。

    他眼神倏忽亮了起来,看看武器又看看虞栎,感激道:“多谢大王!竟然这么快就寻到了!”

    虞栎刚想说这是被人偶然捞着送给李墨的,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词儿:“孤既答应了你,自然能寻回来。”

    唐飞羽大为感动,拿起千机匣左右打量了好一会儿,确定没有损坏之后,乐呵呵地捧着它回房间收了起来。

    虞樟与李允两人练完枪后顺势留在府邸中用膳。他们吃的是夜食,也就是王公贵族才能享受的第三餐。

    席间李允说起他爹在家中常常会提起的西域见闻:“家父行经大宛时,那边的牧民都善于养马,他们那最优良的马种高大修长,能日行千里,其汗如血,故称作汗血马。”

    虞栎对良马的兴趣异常浓厚:“此种马骨骼如何?能否堪当战马”

    李允想了想:“汗血马虽然骨骼高大,但并不十分健硕,若是要长期征战,恐怕损耗颇多。”

    但虞栎并未失望,能堪重负的马匹大炎更多,若是能使汗血马与大炎的马种相配,指不定能养出更适合骑兵作战的良马。

    “还有一样,大宛、乌孙当地牧民养马时多用一种名为 ‘苜蓿’ 的草料,此草质地柔嫩,易于种植,用来畜牧是最好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令尊可曾寻得苜蓿种子?”虞栎迫不及待地问。

    李允摇头叹息:“家父被匈奴所俘时,从西域得来的良种尽数被收走。

    “但天子有意令家父再次出使西域,想必此次没有匈奴的干扰,定能将这些奇珍顺利带回。”

    虞栎颔首:“如此甚好。”

    ·

    在虞栎等人宾主正欢时,长安城另一处侯爵府中,曾被人从狱中劫出来的魏君梓正在与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密谋要事。

    “主人,此番截杀临霜王未成功,是否要待他回北皓途中再动手?”

    魏君梓跪坐在玉珲侯窦珉下首,低头问询道。

    “罢了,他们回去时肯定会万分戒备,我们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时机。”窦珉眉眼间戾气深重,否定魏君梓的提议。

    “眼见匈奴求和了,我们的大计竹篮打水一场空,主人难道甘心就此罢休吗?”

    “不甘心……又能如何?”窦珉起身,不耐烦地拂袖:

    “如今虞楩威势越发显赫,虞栎这个榆木疙瘩竟然也没打算起兵谋反。我们除不掉虞栎,就算逼宫策反了,他转头带着北境兵马杀进长安,我们又能抵挡多久?”

    “可我们还有太后啊!还有西河王!还有匈奴左谷蠡王一系随时可以威胁虞栎的同盟,只要再仔细谋划,定能一举成功!”魏君梓眼中燃烧着炽热野心,不断用话语蛊惑窦珉:

    “主人,难道您不想让您的孩子君临天下吗?难道您不想在百年后,这江山都与您同姓吗?”

    “莫再说了!”窦珉呵斥道。

    他何尝不想。

    世人皆知先帝三子虞檀是个先天痴儿,皆认为当今天子虞楩与虞檀都是太后裘念双所生。

    因此虞楩才会将虞檀的封地划在距离长安非常近的西河国。

    但谁又知道,虞檀身上流着的,是最为纯正的窦家血统。他本就该姓窦!

    窦珉背着手立于窗前,看着那轮趋近圆满的月,脸上浮现出一丝狠厉神情。

    他的野心远不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玉珲侯。作为天子外戚一脉,本就是扶持天子上位的首要功臣。然而如今虞楩翅膀硬了,权势稳固了,越发不把他们窦家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再加上先帝推行的泽被法,使得他们这些王侯爵位和封地越分越小。

    他有预感,倘若再不举大计、为自己以及子孙后代谋求活路,天子下一个就要拿他们开刀!

    窦珉的心绪大起大落,想法越来越偏激。他心中的一杆秤已经全然倾斜。

    良久之后,他做出了最终的抉择:

    “你今夜就出城,将我们的人安排好。上元祭典在即,此次只许成功,不准失败。”

    “诺!”

    ·

    到了正月十五祭典这天,诸王百官都早早在天庙祭社前静默而立,等候时辰的到来。

    在祭祀之前,需要收集所有王爵献来助祭祀、修宗庙的黄金,名为酎金。

    以往都是派礼官接过黄金,再直接送上祭台。

    天子此次却令长安少府史抬了一杆秤上来,开始给所有黄金称重量。

    见此情形,有几个诸侯王已经开始慌了,他们自以为在酎金上缺斤少两,礼官也不会发现。

    万一此次真的查出来,按照前朝沿袭下来的律法,藩王则削减封地,列侯则剥夺爵位。

    不论哪种结果,对这些耽于享乐的王爵来说都是灾难。

    出现缺少斤两的情况时,礼官便高声唱喏:“中山王,邑十三万人,应献酎金六百五十百两,少十一两。”

    天子震怒,厉声喝道:“削中山国四县!”

    中山王腿一软,垂首恼恨。他的封地原本就只有八县,此次削去四县,岂不是比列侯还不如?

    接下来又有不少人因此受罚。直到礼官唱出:“玉珲侯,邑八万五千人,应献酎金四百二十五两,少三两。”

    玉珲侯窦珉缓缓抬起了头。

    他明白,不管他的酎金究竟有没有少斤两,只要当今天子想夺爵,他是决计没有办法反抗的。

    除非……

    他与虞楩对上目光,轻轻扯出一个假笑。

    天子宣布他的夺爵令那一刻,反叛的火种已经被引燃。

    他隐藏在人群中的手下已经得了信,准备利用天子王爵齐聚一堂的时刻,来一个一网打尽。